第0018章:朔望朝会VS一旬三朝(大章) (第1/2页)
京师的五月,多晴少雨,甚是繁华喧嚣。
街道上商铺林立,车水马龙。
商贾百工、游寓文人、巫师僧道、青楼帮闲、游手无赖,随处可见。
自嘉靖朝起。
朝廷法度废弛、官员腐败,商贸大兴,田地兼并严重,底层弃田迁徙,礼法纲常逐渐破碎。
自士大夫到底层百姓,异端言论疯长。
富贵者骄奢淫逸,浪费不贽;贫贱者无视法令,市侩狡诈。
听曲、游娱、狎妓、收藏奇珍异宝等逐渐成为社会新风气。
《金瓶梅》成书于这个时期,正是此等靡烂享乐的社会风气所致。
当今的京城,人口近百万。
然阶层割裂严重。
生活在一个地方,日子过得却有云泥之区。
皇戚勋爵、京官巨商才是这里的主人,其他阶层皆如奴仆。
简言之。
富贵者疯狂掠夺,贫贱者躺平摆烂,大明已呈衰世之兆。
这点儿,当官者都知晓。
少数官员有治世之志,比如张居正。
而大多数官员,都只想趁着手中有权,苦一苦百姓,捞一些,再捞一些。
……
翰林院,检讨厅。
沈念喝着清茶,不慌不忙地整理着起居注。
当下的他。
虽轮值记录起居注的频次升高了许多,反而没有往昔忙碌。
这是因为,修撰起居注除了要侍立君王之侧外,还要统计撰写朝廷的谕札、诏敕、册文,内阁的题稿、留中章疏、六部章奏等。
此类公务比编撰史志重要,却是慢工出细活。
马自强减少了沈念编撰史志的公务,让其公务重心偏向了修撰起居注。
沈念抄抄写写的体力公务少了,含金量的脑力公务增多了。
此时的他,虽是从七品的检讨。
但做的事情俨然都是从六品的修撰,甚至正六品的侍读、侍讲所做之事。
这就是张居正柄国的一贯做法:有能力者,便委以重任。
沈念若能这样干上一年。
对整个大明朝的政事、军事、民事等各项事务的了解,都会遥遥领先于同级别官员。
像严嵩、高拱、张居正三人。
几乎都没有地方执政的经验,皆是从翰林走出,然后迅速入阁。
然又干得不错。
就是因为,他们阅读大量朝政章奏文书,通晓了整个大明朝的运行机制,更有大局观。
长此以往,沈念必然前途无量。
……
五月十六日,又到了“上视朝”之日,沈念轮值记撰起居注。
近四更天。
沈念便从被窝里爬起,匆匆奔向皇宫。
早朝。
逢三、六、九,一旬三次,一月九次,甚是辛苦。
有距离皇宫远的官员,需要穿过大半个京城上朝,不到三更天就要起床。
但这已经比明初好了许多。
当年,劳模老朱,那是一日两朝。
除了早朝日日有,上到六部尚书,下到九品小京官都要参与外,黄昏傍晚,若有大事,随时都要召开朝会。
每次都是数千人。
而到了每月初一、十五的朔望朝,规模更是无比盛大。
不过。
那时的朝会,是皇帝现场办公,真正解决事情的。
而现在已变成了一种仪式。
真正解决事情的,是内阁的票拟与司礼监的批红。
每日常朝,君臣都是照本宣科,走走过场。
像上次国子监司业周子义突然在朝堂上奏言事,一年都不一定发生一次。
很快。
百官就位,足足有近千人。
其中有一半都是站在皇极门外的空地上,殿内的朝会与他们没有一丝关系,甚至都听不到。
他们只是凑个人数。
沈念站在御座东南,胸膛挺得笔直。
当下,五品以上和被宣入朝者才有资格参与朝会,共计近千人。
沈念不算参朝官,而只是起居注官。
他也瞌睡,但不得不站得笔直。
因为鸿胪寺的礼官和都察院的御史就站在一旁监督,一旦发现谁有失礼之处,便会随手记录,归入考绩。
沈念站在那里,从他的视角望去。
官员们都是意兴阑珊。
早起毁一天,在这些官员们的身上不断应验着。
很快,行礼完毕,常朝正式开始。
有奏疏是六部的尚书、侍郎宣读,有奏疏是鸿胪寺的礼官代读。
随后,小皇帝须一一回复或内阁代为回复,大多都有章程,念出来即可。
真正需要现场处理的事情很少。
……
眨眼间,一个多时辰过去了。
常会即将结束。
沈念的心情顿时松弛了下来,待他在起居注本子上写上一句“上视朝”,今日的起居注任务便算完成了。
因小万历未曾亲政,接下来他不是读书写字,便是绘画射箭。
沈念不会再跟随。
就在沈念思索着是一会儿就去补觉还是中午再补觉时,一名侍班御史突然出列。
他手拿一个本子,高声道:“禀陛下,今日失朝官员甚多,经查,达二百八十三人!”
失朝,就是不上朝。
因常朝仪式化,什么事情也解决不了。
许多官员都会称病或假装有公务,请假不朝。
这在大明乃是常有之事。
人数不多的情况下,皇帝与内阁大臣都会睁一只眼,闭一只眼。
当然,太过分是不行的。
比如:成化九年五月的一天,足足有1169人失朝。成化二十三年七月,明成祖朱棣忌日,足足有1118人失朝。
几十人请假,还能称正常,超过百人,那就是懒朝了。
朝廷的惩罚也都很有趣,命官员去灰厂搬灰,去砖厂搬砖,官阶越高,惩罚越重。
大明天子不上朝,其实就是跟这些官员学的。
嘉靖皇帝不朝之后,官员们本着“法不责众”的嚣张态度,经常有官员不朝。
每次朝会,缺席上百人,实属正常,然这次人数着实多了一些。
张居正眉头微皱,大步走出。
“陛下,上朝乃为臣本分,不朝者,无论因何事请假,都应重惩,祖宗旧制,绝不可违之!”
张居正的声音甚是洪亮。
他喜欢上朝。
每次上朝都站得笔直,连一个哈欠都没有打过。
此刻的小万历,其实也不想上朝。
他坐在御座上,如听和尚念经,一点意思都没有。
但张居正已经表态,他怎能不附和。
小万历直起腰,高声道:“元辅所言甚是,传朕旨意,今日未朝者,皆罚俸一个月!”
就在这时。
都察院左都御史,即将致仕的葛守礼缓步走了出来。
“陛下,臣以为,失朝之官当罚。然当下常朝,全是虚式,鸿胪引奏,照本宣科,文武百官,跪拜起立,了无实事。”
“我朝之大小事务,皆是陛下与内阁钦定,常朝如摆设。”
“臣恳请再减常朝之数,恢复朔望朝制,一月两朝,如此,可为陛下与百官减负,也便于各个衙门处理公事!”
葛受礼即将致仕,胆子也肥了。
他有暗喻内阁独揽大权,朝会全是走过场之意。
但这是实情。
上千官员,三更起床,寒暑皆至。
只是在皇极门内外跪拜起立,高呼万岁,确实有些务虚。
唰!
这时,又一名官员走出来。
“臣附议,依照当朝实情,朔望朝会,便足矣。”
“臣附议!”
“臣附议!”
……
一时间,数名官员站出来,表示附议,他们也都厌倦了全是仪式化的常朝朝会。
张居正目视前方,一动不动。
他向来喜欢后发制人。
这时候,礼部尚书张四维站了出来。
“臣以为,张阁老已将日朝变更为一旬三朝,若再缩减,有违祖宗之制,当年太祖皇帝,一日多朝都不觉得辛苦,而今不过一旬三朝,你们就觉得辛苦了?朝会,不仅是君臣之礼的体现,还是展现帝王天威的重要形式,我反对朔望常朝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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